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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岩对话邵青:稳定币 新一代的“认购美国”机制

交易所注册链接, ~40%折扣 insight加密货币套利会员群特朗普于 2025 年 4 月 2 日发起所谓 “解放日” 关税大战,引发多个国家的反制措施,被舆论普遍认为是改变世界经济格局的大事,其意义深远的程度直逼 1971 年 8 月黄金美元脱钩的 “尼克松震撼”。国内外的中文世界,无论是从中国利益出发,还是从美国利益出发,普遍对于特朗普的这一政策持强烈批评态度。我本人专注于数字资产和 Web3 科技 , 还是更关心这一政策之下,加密数字资产和区块链行业的位置和发展趋势。但限于我对于经济和贸易问题的陌生,以及对于美国的不了解,还是需要诉诸于专家。为此我再一次约了邵青博士就这一话题进行了对谈。

一、贸易战的本质是知识主权竞争

孟岩:邵老师,上次我们对于特朗普加密资产政策的讨论引起了一些关注,有的读者反映说是他们读到的对特朗普政府加密政策逻辑最符合逻辑的解读。但形势变化之快甚至出乎我们的预料,刚刚特朗普宣布了 “统一关税” 政策,引发了全球的极大震动,已经有多个国家表态要反制,内外的经济学圈几乎一边倒地认为他是在倒车,是一种民粹的制造业保护主义,反映出特朗普团队经济学不及格,政策昏乱。有一部分读者认为由于特朗普挑起全球贸易战必然导致大混乱,因此其加密政策已经变得无关紧要。我知道您刚刚在中美两国进行了一次长距离、大范围的科技产业考察,想听听您对贸易战以及加密产业发展趋势的最新看法。

首先,我想听听您对于特朗普这次关税战动机的分析。他为什么要搞这个对等关税呢?表面上看,美国每年大规模的贸易逆差,的确是 “吃了亏”。但是很多经济学家也都指出,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发行国,美国在现有的国际贸易中并不吃亏。尽管经常项目下巨额逆差,但是在资本项下则是能够以非常低的利息向全球融资,在华尔街动动手指头,就能够比亚洲一间大工厂辛辛苦苦干一年赚的钱还多,综合考虑起来,美国反而是占便宜的。如果是这样,特朗普为什么要搞新的关税战略?难道真的是因为经济学不及格?

邵青:讨论这个话题首先要暂时放下情绪,关注事实与逻辑。我想开门见山说一句:特朗普的新关税政策,与上一个任期他发起的贸易战背后的动机截然不同,不是简单地追求降低贸易逆差,也不是简单地回流一切制造业,而是回流知识和技术。这个目的是结构性的,光看财务报表是看不出来的,因此在主流经济学里得不到合理化解释,只能斥责为胡闹。

主流经济学里讲 GDP 和贸易,只统计货币价值。所以他缝衬衫、你造高科技精密设备、我搞金融服务在投机交易里抽佣金,无论干的是什么,产生 100 元 GDP 从货币价值来看都是一样的。

但但凡是一个在产业界干过的人都知道,同样是赚钱,不同的赚法差别巨大。差别在哪里?知识和技术密度不一样。如果是靠工程基建、数据分析、算法开发、设备制造生的,那背后积累的是科技资本、知识资本、工程能力和系统理解力;而如果是靠投机套利、炒股炒房、平台营销堆出来的,那增长看起来热闹,背后积累的却是不可复制的路径依赖、对流量和情绪的过度索取,以及对实体能力的结构性透支。

前者所积累的能力是持续性的、结构化的、可以沉淀为国家全方位竞争力的核心资产,是国家能力的 “复利引擎”。而后者则是机会驱动的、不可复用的,不仅难以沉淀成系统性能力,反而容易掏空实体、扭曲激励、制造结构性泡沫。更严重的是,当整个社会把投机套利当作 “聪明” 的象征、把炒资产当作 “成功” 的捷径时,真正有能力搞研发、搞制造、搞基础设施的人反而被边缘化。久而久之,整个国家的知识结构、人才结构和产业结构都会被反向筛选,最终陷入 “表面繁荣、底层空心” 的陷阱。

随着过去几十年全球化进程的推进,美国经济的空心化问题日益严重,不仅体现在制造业大规模外迁,也体现在工程文化和产业底层知识的系统性流失。在这种背景下,一些美国思想界和实业界的重要人物开始对主流经济学中 “自由贸易神圣不可侵犯” 的教条进行反思,纳瓦罗、彼得·蒂尔和伊隆·马斯克正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三个声音。

纳瓦罗是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的经济学教授,曾担任特朗普政府的经济顾问,在拜登执政期间因藐视国会被判入狱。即便身陷囹圄,他依然为美国传统基金会的 Project 2025 撰写了关于国际贸易和关税政策的重要章节,旗帜鲜明地主张用 “对等关税” 取代 “自由贸易”,强调 “公平贸易” 才是真正服务于国家利益的制度基础。纳瓦罗的核心逻辑是:自由贸易的效率的提升是以知识和工程能力的地理失衡为代价的。美国表面上节省了制造成本,实质上却失去了对关键工业流程、成套制造体系和实践知识的控制。

与此同时,彼得·蒂尔也在从资本与科技哲学的角度不断发出警告。他反复强调,美国科技界早已偏离了 “硬科技” 的正道,沉迷于互联网流量与金融套利,忽视了真正能够构筑国家护城河的基础科研、制造能力和工程体系。蒂尔对美国在制造、能源、半导体等战略领域的退化极度警觉,并通过 Founders Fund 等机构大量投资 “技术密度高、摩擦大、但长期回报巨大的产业”,意图重建科技竞争的底层结构。

而埃隆·马斯克则是在行动层面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对美国在工业系统性能力上的流失有着直觉而精准的认知,并以 SpaceX、特斯拉、Starlink 等为载体,推动从火箭、能源、芯片、机器人、低轨通信到大规模制造的全面 “重新工业化”。他的核心信念非常明确——如果美国不能掌握从第一性原理出发的技术闭环制造能力,就无法真正维持其全球主导地位。

这三位人物代表了政策、资本与实业三条看似不同、实则合流的路径。他们对美国 “知识密度、工程能力、制造体系” 的系统性失衡做出了高度一致的判断,只是各自从不同方向选择了应对方式。而特朗普政府此次政策的全面调整,其实正是这些思想与实践共同推动下的一次制度性纠偏尝试。

所以,特朗普这次推行 “统一关税” 的政治口号是为 “工人争饭碗”,但其根本动机为 “国家争知识”。这背后是一种对未来技术主权的战略性判断:如果美国不能恢复对核心制造与工程系统的控制能力,那么它终将失去在 AI、芯片、能源系统、下一代工业上的领先地位,从而在短时间内彻底衰落。

问题在于,主流经济学至今仍沉迷于 “可计量的金钱逻辑”。他们给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的流入流出造表统计,年年精算,日日建模,可曾想过要为知识与技术的流入和流出造一张表?有没有人认真统计过,美国每年有多少成套工程能力、多少一线工艺流程、多少实战型人才,正在凋零?又有谁计算过,一条产业链搬迁背后,伴随的不是设备和订单,而是整整一代人的 “知识解构”?只会算钱的经济学,只会看短期指标的模型,根本看不到这些结构性、代际性的损失。美国今天的问题,说到底,就是被这种只见货币、不问结构、只重价格、不重能力的经济学给误了。

所以,不能用 “旧时代的经济学” 来看待这一次的贸易政策,也不能把它理解为纯粹的民粹主义冲动。它其实是在为知识再锚定、技术再集中创造空间,是美国试图重新巩固其知识主权所发起一场竞争——虽然手段粗暴、路径险峻,但战略方向是明确的。

孟岩:但是美国科技创新能力仍然独步全球,也仍然有强大的制造业和工程能力,特朗普政府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或者是为了操弄民众情绪而刻意夸大?

邵青:美国的实体经济仍然强大,科技创新能力仍然世界第一,但是产业空心化的趋势十分明显。你看起来好像还有苹果、英伟达、SpaceX,还有一流大学、顶尖科研机构,但真正的问题是——这种强大是 “点状” 的,不是 “面状” 的;是 “顶端” 的,不是 “体系性的”。

也就是说,美国在科技金字塔的尖端依然领先,但塔基已经开始松动、塔身正在断层。大量中端制造、应用工程、高技能人才正在流失到海外或者转向非实业部门。你去美国过去传统制造业强州看一眼就知道,整整一代年轻人已经跟工程系统脱节了。他们可能会写 Python、懂 AI,但不再会操作车床、不再懂流水线逻辑,也不再想去工厂。

这不是夸大问题,而是站在国家知识结构和系统能力的视角去判断的真实危机。特朗普并不一定能讲出这么多理论细节,但他和他的智库看到了症状。这些问题长期不处理,就会变成社会失序和国家能力崩塌。从更基础的重化工业和建能力来看,美国的问题就更明显了。冶金、发电、化工、机床制造这些国家级的 “硬底盘能力”,美国早就被中国远远超过了。以造船为例,美国 2024 年造船吨位只有中国的二百分之一,长此以往必将完全丧失大型船舶制造和海洋工程的体系能力。而这些,曾经是美国在冷战期间引以为傲的工业支柱。更严重的是,美国已经很多年没有成功开发过世界级的大型基建工程。无论是高铁、超级电网,还是大型水利工程、智能工业园区,美国基本都处于 “停滞甚至退化” 的状态。一开始是财政问题,长期拖下去,就成了组织能力和系统工程能力的问题。

所以你看现状似乎还可以再混一混,但是看趋势的话,就已经不能再拖了。今天你还可以说是不想做,再过十年,那就是不会做了。

所以特朗普才要用最激进的方式,趁还来得及,拉回制造业、重建工程链、限制关键技术的外溢——本质上,是要重新锚定国家能力的结构基础,夺回国家的知识主权。

孟岩:这样的话我就理解为什么特朗普如此急迫的要发起这个贸易战了,因为能力空心化这个问题在 AI 科技革命爆发背景下可能会被急剧放大。

邵青:是的,每逢科技革命的周期,知识和技术要素对于经济增长和国家实力的贡献都会呈现出断层式的放大效应。现在的 AI 和机器人产业,别看前沿仍然是美国引领,但是如果美国实体经济空心化的情况继续恶化,工业地盘继续崩溃、工程文化继续断裂、知识密度继续流失,那么即使 AI 技术仍在硅谷领先,美国也可能出现 “头重脚轻” 的结构失衡,最终在长期竞争中后劲不足、被反超出局。

而对于美国来说,这一轮 AI 科技革命不是一场可以反复下注的牌局,而是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历史性窗口期。

如果成功了,美国不仅能重新整合技术、产业和金融三大支柱,还可以在全球确立 “AI 主权 + 加密美元” 的新型技术权力架构,完成从旧全球化体系的主导者向新秩序的设计者过渡。这不仅意味着延续其地缘主导地位,更意味着在新一轮全球知识重分配中,再次站到食物链的顶端。

但如果失败了,那损失就不仅仅是 AI 产业链,而是美国国家能力本身的结构性断裂——金融系统将找不到增长锚点,产业体系无法自主复兴,社会阶层进一步撕裂,信任基础崩盘。而最危险的是,一旦美国的 “复利引擎” 熄火,其他国家的技术与产业迭代将不再以美国为中心展开,美国将首次从 “平台型国家” 滑向 “技术跟随者”。

美国实际上是在自救。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成功的自救。在英国之前的世界性帝国——无论是蒙古、西班牙、葡萄牙还是荷兰——它们的全球主导地位几乎都在一百年、三代人左右,按照中国古代自我中心主义的话来说,就是 “自古胡虏无百年之运”。英国也曾一度面临同样的宿命:十九世纪初,英国建立全球霸权刚好百年,恰逢拿破仑崛起,欧洲大陆烽烟四起,英国国内债务飙升,政府债务占 GDP 的比例甚至比今天的美国还要高出一倍,在当时看几乎是一个注定要走下坡路的国家。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写了这条 “百年律” 的轨迹:英国的工业革命从积累期进入到成果爆发期。从蒸汽机到铁路系统,从纺织机械到金属冶炼,技术创新大规模应用,工业生产效率跃迁,带动全社会的工程能力、组织管理能力和资本形成结构出现飞跃。这不是简单的经济增长,而是 “知识和技术要素” 的断层式放大——它让英国重新获得了结构性优势,成功将全球霸权再延续了一个世纪。

这个例子说明,当一个国家能在技术大爆发的周期中率先完成 “知识转化为生产力” 的链条,它就有可能打破原本的周期律,实现延寿,甚至重新定义全球秩序。而今天的 AI 革命所带来的技术红利,其势能和历史地位,可能远超当年工业革命。这正是为什么,美国内部有越来越多声音主张——必须将知识与技术的地理集中重新拉回国内,否则所谓的 “自由贸易”,将变成知识资源的慢性出血。

孟岩:其实这一套观念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最熟悉,最能理解,而且最能够接受。邓小平说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有 “第一生产力”,那就说明这个生产力跟别的生产力不一样。

邵青:是的,如果我们回头看,中国在 1978 年之后所采取的开放战略,其实就是围绕着 “引入知识” 和 “吸收技术” 这两件事展开的。不管是 “引进来” 和 “走出去”,归根结底都是在创造知识流入的正向通道”。这种战略是极其成功的。在产业层面,中国在通讯、制造、能源、互联网、工程技术等领域都实现了从 “技术输入国” 向 “局部技术输出国” 的转变。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中国实现了全球最大规模的 “技术知识入超”。

我这次在美国和中国游历,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最能理解特朗普的,反而是中国经济界和产业界的很多 “过来人”。他们很多人是特朗普贸易政策的受害者和反对者,但是有不少人对特朗普的选择表达理解。我想这正是因为他们是中国过去四十年经济增长的实践者。

孟岩:是的,我特别有共鸣的一点是,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是亲身经历过 “知识复利” 这件事的。当年我从学校里刚走出来,是做移动设备开发的,看美国的那些技术大牛,简直觉得是神一般的存在,遥不可及。那种差距不只是工具层面的,而是一种认知维度的落差,你感觉他们拥有的是整个体系,而我们只能修零件。

但过去二十年,中国发展的速度太快了,实践出真知。我身边很多同龄人,从最早的 “工程苦力” 开始,做代工、做配套,然后一步步从模仿走向改进,再从改进走向局部创新,甚至成套系统的开发和全球输出。像光伏、新能源汽车、通信设备、基础制造装备……一代中国工程师,在一代人时间里,把中国变成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体系最全的工业国家。这不就是 “知识和技术复利” 的体现吗?

它不是线性增长,而是你只要能把知识留下来、用起来、传下去,它就会自己长,自己裂变。而只要你断了一代人不动手、不做事、不理解系统结构,知识密度就会塌陷,后面哪怕有钱,也补不回来。

所以我特别能理解特朗普为什么突然 “发狠” 要搞回流,要把制造业重新拉回国内。你不能只看就业数据,而是要看这个国家到底还有没有一线工程师,还有多少人知道一台机器怎么设计、一条产线怎么跑、一栋楼怎么建。没有这些人,整整一代年轻人都跑去做网红直播,哪怕收入再高只是空中楼阁,早晚要崩。

邵青:中国的反面是美国。过去三十年来,美国在主流经济学理论的指引之下,在脱实向虚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制造业外迁不是简单的工厂搬家,而是整个工程体系、系统能力、底层流程知识的外流。而这些外流,其实是被经济学理论的盲点所默许甚至鼓励的。

美国今天的问题不是没钱、不是没工作岗位,而是知识结构性流失。在整整三十年的时间里,美国把整整一代最优秀的人才分配给华尔街炒股,放到互联网公司里研发高级算法给用户精准推送广告,给娱乐明星和流量平台做 “内容优化”,却没有让足够多的人才进入制造、工程、能源、基建和工业系统。

这种结构性错配的结果,是美国社会整体对 “如何造出一个东西”——尤其是 “如何造出成套复杂系统” 的能力,开始出现严重的下滑趋势。表面上看起来经济繁荣,资产价格上涨,创新活跃,但实际上这个国家已经在 “工程共同体”“实践共同体” 这两个最基础的知识积累生态上严重萎缩。如果这个趋势得不到纠正,从弹性形变变成塑性形变,那就必将走向断裂。

有些人认为,美国的大学教育仍然是世界领先的,所以这些都是 “杞人忧天”。其实这是错误的。很多对于国家和经济具有决定性作用的知识和技术并不是在大学教室里、也不是在象牙塔的实验室里产生的,而是在大规模工业制造和系统工程开发的实践过程中积累起来的。“实践出真知” 不是一句口号,而是知识发生的现实路径。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实干工程师,没有足够密集的产业链协作,没有足够复杂的项目实施和工程落地,那些 “教科书上的知识” 就很难长成能用、能传、能变现的能力。

你看很多美国高校现在仍然在全球排名前列,论文很多,理论先进,但问题在于,美国已经从很多产业中撤退了。在工程基建、造船、化工、设备制造等领域,谁还在做大工程?谁还在带着几千几万人人搞系统集成?谁还在车间里摸着设备调参数、扛产线?如果这些环节断了,那些知识体系就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 “死知识”。知识一旦失去了实践的土壤和传承的通路,很快就会变得不再可用,甚至无人能懂。工程知识是依赖场景、依赖人群密度、依赖时间积累的。等失去了以后你再想重建,不是拨款、建个实验室就能补回来,而是要重新搭建一整套 “实践中的知识生产机制”。

所以美国的问题不在于它有没有好大学,而在于它还有没有足够大的工程场景、足够多的实操人才、足够完整的产业底盘去承载这些知识。知识不是储存在书里,而是活在人与系统之间的协作链中。断了这一链,哪怕你有全世界最好的教材,也只能看得懂,却做不出来。

中国这二三十年积累出来的很多关键能力——比如通信设备的调度算法、智能制造的现场部署、电动汽车的电控系统调试,其实都不是 “某某大学发明的”,而是在项目里、在工厂里、在几百个试错和临场判断中打磨出来的。这些东西你不实干、不摸索,是没法教的,更没法 “靠读文献补回来”。所以中国人今天看到特朗普试图通过关税、技术回流、限制技术外溢来 “倒打一耙”,其实特别容易理解——他想做的,不就是过去几十年中国几代领导人一直在做的事情吗?本质上是美国也意识到——他们自己过去几十年正在经历 “知识出超” 的反向过程,不断流失的不只是工厂,而是对于复杂工业体系的组织能力、对底层流程的理解力、对技术演化路径的掌控力。如果长此以往,美国会失去了将知识转化为制度、将技术转化为生产、将工程转化为能力的那套复合型机制。

孟岩:这让我想到美国副总统万斯那句特别狠的话:“不从事制造的国家,最终将失去设计的能力”。看来这不是一句口号,这是代表着美国人对一个惨痛历史教训的反思。

不过很多人都认为,美国现在要逆转这个过程为时已晚,特朗普重振制造业的努力注定会失败,您怎么看?

二、起而强为之的风险

邵青:这确实是个关键问题。动机可以理解,但方法不一定正确,而且路径极险。从我这段时间在美国与各类产业界、政策界人士的交流来看,有一种情绪是非常明显的:大家都在认同问题的严重性,但同时又对解决路径充满怀疑,甚至恐惧。这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吊诡的局面——改革势在必行,但改革本身的破坏性也极大。

孟岩:有点像我们熟悉的那个表达,“改革是找死,不改革是等死”。

邵青:对,这种情况是最难处理的。苏轼在《晁错论》里就说过,“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为什么不可为?如果坐观其变,无所作为,“恐至于不可救”;而起而强为之,做不好的话,则 “天下之祸必集于我”。特朗普现在就是在做这个选择。

从政治操作的角度看,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做这件事。以他目前的民意基础、党内整合程度,以及民主党内斗的状态,只要不出重大事故,这四年大概率是可以稳稳 “混过去” 的。但他也非常清楚,如果继续按部就班、维持现状,几年之后,美国仅存的一代工程科技人才凋敝殆尽,工业能力和系统知识彻底断代,结构性的衰退趋势将再不可逆。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放在特朗普的位置上,都会 “坐观其变,无所作为”。但他偏偏选择了 “起而强为之”。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是不容易的,确实是欲行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

不过一旦选定了这条路径,那么在最早的时间点、用最强的手段打出先手,就是最明智的策略。所以他才选择了最激进的打法——趁着刚刚上台、国会尚在掌控、权力集中、民情激昂的时候,先把 “核弹” 扔出去。哪怕是赌,也要赌一个 “战略周期窗口” 的起手式。

为什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反对派尚未完成重组、建制派还在观望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突破关键制度壁垒,建立起不可逆的政策惯性。同时,也能为后续释放利好、进行微调、重建叙事留出充足时间。如果真的等到改革阻力集结完毕、党内外协同反扑、资本市场做空动员成功再出手,那这场结构性重建根本推不动。所以他这一波操作看似鲁莽,实则精明——先把最困难的部分一次做完,然后用时间去疗伤、用政策去筑稳、用叙事去翻盘。

财政部长贝圣特在一次闭门吹风会上讲得很坦率:特朗普团队内部对这一轮政策的代价是有清醒预期的,他们知道这会带来短期冲击,甚至是剧烈的市场阵痛——但他们更在意的是 “能不能把叙事拉回来”。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不知道疼,而是要把疼 “打包释放”,再通过一系列后续政策——比如减税、放松监管、大规模基建和产业激励——制造出 “特朗普反弹”。

这个 “反弹” 不只是市场反弹,更是叙事反弹,是要让社会从阵痛中看到希望,从焦虑中感受到恢复力。一方面可以用减税、监管松绑等手段快速缓解初期阵痛,争取中小企业和制造业选民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能拉长时间线,为特朗普反弹留足时间,为 2026 年中期选举和 2028 年总统大选提前布局。

孟岩: 除了国内阻力,外部风险恐怕也同样巨大。您刚才提到,这种战略性的逆转,其实是对冷战后、甚至二战之后全球路径依赖的挑战。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特朗普这次是直接对整个 “战后秩序” 动手?

邵青: 是的,可以说他是在对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的全球化秩序进行一场外科手术式的切割。尤其是从 “自由贸易” 向 “公平贸易” 的转变,这不是技术性微调,而是范式的根本性变化。你要知道,自由贸易不仅是经济模型的前提,更是二战以后美国主导世界的政治基础。如果说冷战时期美国靠军事力量和意识形态输出建立盟友体系,那么冷战结束后,它靠的就是全球贸易体制、美元清算网络和资本自由流动维持世界领导地位。为什么冷战之后全世界出现将近 80 年的总体和平,一是核威慑,二是美国输出购买力,输出繁荣。主要大国不敢打仗,也不想打仗。不敢打是怕核战争,而不想打,是因为美国建立的这套国际秩序还不错,给了多数国家上升通道。

而特朗普现在做的事,本质上是把这套秩序掀掉一角,试图重构一套对美国知识与技术有利的新型全球交易逻辑。这可能会导致很多国家的上升通道被堵死,必然会引起剧烈反弹。这背后最大的担忧,是激烈的贸易战如果持续升级,有可能导致全球化彻底终结,世界重新回到 “以邻为壑” 的状态。在过去 80 年中,哪怕有局部冲突和制度摩擦,但至少在大国之间,还维系着一个以互利贸易为基础的全球秩序,形成了某种 “相互依赖即和平” 的底层逻辑。而特朗普现在掀掉的,恰恰就是这个逻辑。如果各国认为全球市场再无规则可言,公平贸易只是强权美化后的话术,那接下来的不是产业转移,而是系统性脱钩、军工竞争升级,甚至区域安全框架的全面松动。

一旦全球化走向崩解,各国重新转向封闭式自保,局面变得极其危险,因为它可能打破自二战以来大国之间 “没有热战” 的底线。而如果这一过程中爆发了大国间的军事冲突,那么特朗普今天所有的政策计算都将化为乌有。他的 “知识主权战略” 也好,“产业再锚定” 也罢,一旦世界陷入地缘失控和安全恐慌,所有经济政策空间都会被战争逻辑接管。他本人也将不再是 “改革者”,而会被历史贴上另一个标签:误判世界大势、引爆全球危局的始作俑者。

我们希望世界大国的领袖能够有足够的智慧,为人类排除掉这种悲惨的厄运。如果战争选项能够排除掉,那么紧随其后的风险就是美元。

贸易战带来的一个直接的冲击就是对美元国际地位的削弱。过去美元的霸权不仅靠军力和国家信用,更重要的是它绑定了全球商品和资本的流通路径。只要世界还在 “自由贸易 + 美元结算” 的轨道上,美元的需求就天然存在。但如果特朗普让贸易本身变得不可预测,甚至带有惩罚性质,那其他国家就有充分理由去推动去美元化——不是出于意识形态,而是出于风险对冲。

而这,就是特朗普战略中最危险、也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对内,他可以用选票调动民意;对外,他无法阻止别人未雨绸缪,另起炉灶。

在这个背景下,或许我们对于特朗普的稳定币和加密新政会有更清晰的认识。

三、知识主权竞争中的加密资产

孟岩:您认为特朗普的稳定币和加密新政是否真的是与其贸易战总策略相配套的吗?他的政策真的有这么缜密吗?

邵青:我知道很多人,包括美国内外的观察者,其实对这个问题是怀疑的。他们觉得特朗普不过是个政治素人,讲话夸张,政策粗暴,怎么可能推得出一套缜密的、协同推进的国家战略?但这恰恰是我们需要重新认识的一点。

我不认为特朗普本人是一个技术官僚型的政策设计师,但这不代表他的政策没有系统性。相反,他的很多关键决策背后,都有深厚的政策智库支持、长期的意识形态铺垫和非常明确的战略诉求。你看 Project 2025,你看传统基金会,你再看过去五年共和党内对 “经济民族主义” 的重塑,所有这些材料早就把 “制造业回流 + 技术主权 + 金融重构” 这三件事连在了一起。

而加密资产,尤其是稳定币,刚好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接口——它既可以突破(其他国家的)传统金融监管限制,也能形成一种新的全球美元需求,同时还能激发一波底层创业浪潮,把工程师、开发者、金融人重新拉回到 “美国制造” 这个框架下。这种组合,在战术层面未必是计划经济式的线性部署,但在战略结构上,它的耦合性是非常清晰的。

换句话说,在特朗普的脑子里有没有一张细致到每一个步骤的蓝图,这个不一定,但在行动上,他确实在推动一套互相咬合、逻辑贯通的国家重建路径。只不过这种路径不是通过理性协商、国际谈判达成的,而是用 “政策核弹” 轰出来的。这种方式粗糙,但对目标的执着是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战略清晰、战术野蛮。

孟岩:刚才您提到特朗普贸易政策对美元的弱化,但仔细想一想,即使美元被弱化,也是打遍全球法币无敌手的状态。谁能替代美元?在座的各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可是,如果过去这几年,其他一些国家联手把比特币的地位做起来,再搞出类似当年 Libra 那样的锚定一篮子法币的区块链支付体系,那美元今天可能就遇到大麻烦了。对美元来说,幸好这些国家并无这样的远见和团结,现在反而在虚弱的时候能够凭借监管政策的突破获得主导加密数字经济的机遇。从这个意义上来,也就可以更好的理解为何特朗普要上比特币战略储备了。

邵青:很多加密圈的人对特朗普的 “比特币战略储备” 表达了不满,认为这不过是一次口号式的作秀,既没有明确购入计划,也没有财政预算的支持,看起来像是选举期间讨好极客社群的一次投机行为。但他们忽略了一个更深远的战略考量——所谓 “储备”,真正关键的不在于买多少,而在于确立美元稳定币与比特币等主流加密资产之间的交易主导权。

换句话说,这个战略的本质是要确保在全球范围内,比特币的主要交易对必须是美元稳定币,而不是人民币稳定币、欧元稳定币,更不是多国法币锚定的合成币。这是一个货币定价体系的核心问题。

一旦这个地位确立,那么无论比特币如何去中心化、如何 “数字黄金”,它都必须回到美元这个坐标系内进行定价、结算和兑换。从货币战略上看,这就相当于把比特币从潜在的 “对立面” 变成了 “战略盟友”——它不再是挑战美元的竞争币种,而变成了美元通向未来数字经济世界的延展触角。

这背后其实延续了一个经典逻辑:美国从来不怕新平台,只要它能定价。历史上如此,今天仍然如此。特朗普团队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加密领域重新锚定美元的主导地位,让稳定币成为数字经济的 “美元舰队”,而比特币成为那支舰队下的 “旗舰资产” 之一。储备只是表象,延展美元计价权才是核心。

孟岩:您说的这个逻辑是否成立,恐怕还得等美国稳定币立法落地才能确定。

邵青:当然,这一整套收编路径的中枢,就是稳定币。最近稳定币立法方面动作非常密集。上周末 STABLE 法案草案全文公布,其实就是在铺这个路——给稳定币一个合规、可监管的身份,让它合法地承担起 “链上美元” 的角色。这一周,参议员 Tim Scott 宣布支持 “Debanking 议案”,这个法案最重要的一个议程,就是禁止联邦银行监管机构使用 “声誉风险” 作为评估银行客户关系的依据,从而减少加密公司因监管机构的主观判断而被银行拒绝服务的情况。也就是说,这个法案一旦通过,美国的银行将可以为加密公司提供顺畅的金融服务,美元法币与加密世界的通道将 “天堑变通途”。

这个东西一旦打通,未来全球任何一个链上的金融应用、智能合约、甚至 AI agent,只要用到计价单位和支付通道,最先接入的就是美元稳定币。这意味着,美元将通过加密架构重建其在 AI 和数字经济中的金融主导地位。

我最近在西雅图做了一些调研,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原来一批 Web2、AI 和云计算出身的技术大牛,现在纷纷出来做稳定币创业项目。可见政策预期还是很强烈的。这说明一件事:市场对于 “链上美元” 这个叙事,已经不再只是试探,而是开始下注了。而且下注的方向非常明确——不是再去做 “去中心化理想国”,而是去做 “美联储副本”“美元 API”“链上合规资产层” 这一整套金融数字化重建工程。

这些创业者不是 “币圈老炮”,而是熟悉分布式系统、云原生架构、企业级安全与支付流程的人才。他们带着的是对现实场景、政策窗口和合规链条的理解,是为接入 “美元新轨道” 而来的技术能力,而不是去挑战它。

这就像你说的,美元即使受挫,仍然 “打遍法币无敌手”,但真正的威胁,曾几何时可能是像比特币、Libra 这类 “脱美元化数字体系”。而如今特朗普政府显然意识到这点——与其去打压比特币,不如掌握它的计价系统;与其去封锁链上世界,不如主导它的金融基础设施。

稳定币就是那个金融基础设施的中枢。只要把链上的清结算通道、定价系统和交易底层牢牢绑定在美元稳定币上,那加密世界就是美元世界的扩展,而不是对手。

孟岩:从技术上说,稳定币如果成功,就不可能是孤立的。稳定币起来,会立刻激发一系列联动效应。比如 RWA(现实世界资产)上链:美国国债、公司债、房地产证券、科技企业股权,都可以变成链上的数字资产,在稳定币体系内进行结算和交易——这就是我们上次提到的新一代的 “认购美国” 机制。

邵青: 对,别看现在 RWA 还是个行业热词,但它背后是非常深的地缘金融计算。它会直接带动全球资本通过链上方式进入美国资产市场,用的是美元,买的是美股、美元债和美国产业相关通证。而且这套 “美元稳定币 + 美国 RWA” 的组合,可以同时在内外两个方面发挥作用。对外,它的任务是拓展美元在全球数字经济中的主导地位,对冲贸易战和地缘对抗带来的信任流失;对内,它则是打破传统金融监管格局、释放增长想象力、平抑不满情绪的工具。

我们先说对外这部分。过去美元靠的是科技创新、军力、能源、贸易顺差和全球信任,但今天这些东西都不再牢固。特朗普强推 “统一关税” 固然能重塑制造业,但同时也削弱了自由贸易的神话,给美元造成信任动摇。所以就必须建立一套新的 “美元需求通道”——而稳定币就是那个新通道的基建。

一旦稳定币合法合规,它就能承载 RWA 资产的流动和交易。美国国债、企业债、房地产、科技股权……所有这些资产在链上被数字化、碎片化之后,就能像 “模块” 一样被全球钱包认购。全球资本用稳定币买 RWA,美国资产实现 “随时买入、随时退出”,绕开了 SWIFT、跳过了银行体系,也避开了地缘摩擦。这才是真正的 “链上美元吸力场”。

但更关键的是对内作用。特朗普的激进政策在国内已经开始引发不安和不满,亟待释放经济利好,平抑公众情绪。最近财长贝圣特就透露,对内减税和放松监管政策即将出炉,而其中加密数字资产行业的政策利好是重要的环节。

孟岩: 所以川普政府其实是把一套本来 “逆全球化” 的工具,比如关税,和一套 “再全球化” 的手段,比如加密资产,以非常特殊的方式组合了起来?

邵青: 是的。他们之间表面上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但通过供应链调整、资本路径重构、金融工具替代,形成了间接耦合。你说关税是封锁,加密是开放——对。但正是这种张力,才是一套完整的战略。关税只是大多数人听得懂、看得见的政策参数,但真正的剧变,是一些看不见的 “隐变量” 在发生结构性转化。这其中,AI 和加密这两个轮子,可能是最重要的。也可以这么说,美国现在是通过 AI 和加密经济来确保全球数字经济主权,以争取重新获得技术主权。

四、无限游戏的目的不是分输赢

孟岩:不管我们怎么对特朗普挑起关税战的动机和理由进行解释,也必须得承认,其他国家对此表达愤怒并且进行反击,也是合理的。目前已经有几个国家宣布了对特朗普关税的反击措施,中国也是其中之一,整个世界的贸易体系危如累卵。

邵青:这种激烈的对抗,本质上是思维方式的产物。包括美国在内,今天很多国家都将知识主权竞争视为一场要决出胜负的有限游戏。这种思维方式的直接结果就是,把彼此视为威胁,而不是变量;视为对手,而不是共演者。于是,一切谈判都变成了博弈,一切政策都变成了防御,一切结构调整都被理解为零和。

我这次回国,感受到国内舆论对于贸易战和中美竞争,普遍存在两种极端倾向。

第一种,是 “决战论”,认为中美已经彻底进入你死我活的对抗周期,美国发动贸易战的目标就是要把中国彻底打垮,中国危在旦夕,必须进入特殊体制,全面对抗。

第二种,是 “必胜论”,觉得美国已经衰落不可逆转,特朗普的贸易战是 “作死”,只会加速自我崩溃,中国国运正在上升,彼可取而代之,坐等收官就是了。

这两种判断看似对立,但其实都陷入了有限游戏的思维——即把中美博弈看成是一场零和竞赛,非胜即败,不共戴天。这与事实严重不符。实际上这两个大国任何一个国家失败,对另一方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今天这场全球范围内的结构性重构,不再是 20 世纪那种 “工业规模 + 资源消耗” 的线性比拼。它更像是一场围绕知识生产、技术转化、组织机制、激励设计的系统进化。你一旦用有限博弈的思维来看这件事,就会误判方向、错配资源,甚至最终被迫退出游戏。

特别是在 AI 时代,经济与科技竞争本质上已经从 “规模对抗” 转变为 “系统共演”——不再是比谁建得更大,而是看谁迭代得更快、开放得更巧、连接得更深。AI 不是一个产品,而是一种持续学习、不断演进的机制;因此,它天然要求参与者拥有足够的耐心、弹性与合作能力。

这就决定了,AI 时代的知识和技术竞争是一场典型的 “无限游戏”。它没有终点,没有决定性的胜负,只有不断延续、不断演化的过程。关键不是赢一次,而是要让自己始终有资格、有能力参与下一轮升级。

而无限游戏的目的,不是分出输赢,而是让游戏玩得下去。玩得下去,意味着你要维护开放的生态、更新的规则、公平的入口、有效的激励机制。你不能封锁对手到失去动力,也不能内卷自己到崩溃瓦解。真正的对手不是对方国家,而是系统停摆、创新枯竭和信任断裂。

所以我们要格外警惕那种把中美竞争描述成 “新冷战”“终极对决” 的声音——那是上一代工业时代的逻辑,在这一轮科技革命中并不成立。我们要走出 “要么赢、要么亡” 的情绪化叙事,真正进入一种 “能持续共演,才是真正强大” 的战略思维。

孟岩:希望世界有您说的这么理性。

邵青:需要智慧。智慧的国家,不问 “怎么赢”,而是问 “怎么让自己在这场技术与规则共同演化的游戏中,不断获得继续参与的能力”。这才是我们说的 “无限游戏” 的本质。不是放弃竞争,而是改变对竞争的理解。

在 AI 和加密革命的牌桌上,主角只剩下中美两个玩家,能把牌打成什么样,主要看思维方式。

所以我们看到,美国虽然在打关税战、脱钩战,但它在稳定币、RWA 却在做开放性的重构。为什么?因为它知道,光靠封锁打不赢技术主权,真正的胜利是谁掌握下一代平台规则,谁吸引更多高质量的参与者。

中国也是一样。我们必须从 “赢得竞争” 走向 “设计竞争”,在规则上、制度上、生态上创造让创新持续发生的土壤,要允许甚至包容对手在场,要让游戏继续。

(转自:吴说)

日期: 2025-04-05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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